___逝___逝

回首远眺（三十一）

ESE新剧发布会现场幕后。

“这是做什么？”

“还不知道，这是播出平台临时加的安排，我们还不清楚具体的计划。”

“那为什么会答应？这种临时安排的活动为什么要随随便便答应？”

“算了，不怪Amanda，她最近事情多，难免的。”

Amanda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艺人，眼神中有着一丝探究的意味。这个星二代是个出了名的小公子，没有哪个跟他合作过的经纪人、助理乃至于导演没有受过气。

Amanda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这么多年跟着封总监混过来，这小子又不是自家的艺人，能忍就忍了吧，看在他爸爸面子上怎么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不过这小子也是太嫩了一些，和他自己的助理一唱一和，这不是明摆着的要给自己难堪，自己要没有这么一点城府，哪里能混到今天。

“等会儿电视剧发布会封景也会来？”

听着这轻佻的问话，Amanda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别说是近几年的新人，就是这位的父母辈都该尊称一声封总监或是封先生，这样没有礼貌的称呼真的是很少听见了。

“是，封总监会来。不过你父亲在这里，都不会这样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Amanda的语气很平静，但常年面对艺人时形成的威压还是让对方有了一丝胆怯。

看着这位星二代还要继续说下去，身旁的助理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劝道：“明宇，算了。”

刘明宇显然不是很领情，愤愤然甩了甩袖子，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封总监，现场已经准备好，马上就开始。”Amanda亲自引领着封景到了属于封景的位置，一边走一边低声跟封景解释了一下，“男主角态度有些不太好，一会儿可能不会配合。”

封景皱了皱眉，看不出来是不是因为这句话而不高兴。“没事，我来站个台，一会儿还要回公司，碍不了大事。”

“是。”

“今天是年度巨制《苍山》的发布会，我们有幸邀请到ESE艺人总监封景先生莅临现场。这部电视剧也是由封景先生亲自担任监制，相信封先生对这部作品一定有一些独特的看法。”

“没错，这部戏拍摄模式很特别，一边拍摄，一边播出，一边调整剧本。这种制作在国内还算是少见，我们吸取了国外优秀作品的经验，在这部戏中做出了尝试。为了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我们在拍摄过程中采取了封闭拍摄，让演员全身心进入角色投入拍摄。也许这部戏的投资或者制作规模不是最大的，但一定会给大家带来新的感受。”

封景简单介绍着作品，眼底的情绪很淡，让人几乎觉察不出他眼底的疲惫。

虽说已经和合作的公司联系过，但具体到合作的事项上还是需要有更加详细的策划，包括ESE的各个部门也要参与风险评估，封景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这些事。不是厉睿不帮他，而是厉睿自己也忙着调配资金，准备收购合并封景看中的制作团队。

多日来的连轴转让封景也有些扛不住了，今天这场发布会结束之后封景还要赶回公司参加ESE下一季度计划的会议，也许会议结束之后封景能在公司休息片刻。

从前专心在幕后的时候，这种发布会其实封景往往并不需要参加，或者不用来到台前只需要在幕后坐镇。而复出之后，这种发布会却变成了封景没办法不参加的活动。不是坐镇，而是为作品带来关注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论是不是有封景参演，不论是不是由封景制作，只要是ESE出品的作品，如果有封景的宣传和支持，那就会成为观众眼中高品质的作品，而没有封景特意宣传或站台的作品，就会成为所谓的“小打小闹”的试水作品。

封景心里也清楚，这种情况其实并不是一种良性循环，但是没有办法，在现有阶段封景没有时间去慢慢引导舆论，等待观众们态度的转变。

ESE没有这个时间，他也没有这个时间。

封景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在现有阶段尽自己的全力。

很多时候，有实力并不代表着就能获得足够的关注度和认可，而这种情况只有靠时间来改变。封景不能压缩时间，但可以在这段时间里让ESE的作品至少得到足够的关注度。

因为这种情况本身就是封景带来的。

在封景复出之前，ESE的作品已经成为了有口皆碑的代表，但是由于封景的复出吸引了大量的关注度，ESE的作品无疑是失色不少。

不是ESE的作品不优秀，而是封景的光芒太耀眼，耀眼到任何作品在封景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或者说，封景的存在让观众们对这些作品有了主观的认识，而这种认识很多时候束缚了这些作品的正常发展轨迹。

但封景相信，这种状态一定不会持续太长时间，ESE的作品最值得被人记住的就是作品本身的优秀，只要作品足够优秀，那么这种自己一个人影响到整个公司作品的情况就一定不会长久。

《苍山》这部戏虽然是一次新尝试，但是封景并没有亲自参与作品的策划和制作，只是在大致方向上做出了规划，比如封闭拍摄，比如按照故事顺序拍摄。而真正从头跟到尾的则是Amanda，这也是Amanda回到ESE之后第一次真正独立制作作品，她自己也抱了很高的期望。

如果这一次《苍山》能获得一个不错的成绩，那么Amanda在ESE里的地位就算是稳定了，后面也能逐渐转向独立制作影视剧。

不过Amanda这次其实心里很没有底，因为自己的资历毕竟不算太高，很多时候都受到投资方和前辈的压力，尤其是在演员的选取上。

这次男女主角的选择实际上是Amanda做出的一定程度上的妥协，确定了投资方选择的男主角，也坚持了自己看好的女主角。如今看来却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看来封总监对这部作品的期望很高，您觉得这部作品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呢？能成为下一个爆款剧集吗？”

“当然，ESE出品的作品什么时候不是爆款？”

封景的回答很自信，也很直接，只有这样的回答才是封景的性格，扭扭捏捏惺惺作态只会让人觉得虚假。

封景与记者的问答还在继续，而另一边的刘明宇却跟身边的助理吩咐了两句，随后门口就溜进了几个记者模样的人。

刘明宇低头掩饰着自己忍不住的笑意，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封景在应付记者的时候早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不过封景并没有戳穿他，发布会的重要性可远在一个小丑之上，要不是这次亲自来现场看看，还真不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货色。

不过事已至此也断断没有重新换人拍摄的道理，时间资金的消耗姑且不论，就是对这部作品的口碑都会是一次重创。

换人不可能，那只能希望这小子能在电视剧播出之前安分一点，千万不要触自己的霉头。

不过看这样子，今天刘明宇还会弄出些什么事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会翻了天去。

 

“听说封总监和ESE总裁厉睿关系匪浅，敢问二位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有媒体拍到封总监和厉总共同上车前往公司，这是否是二位之间的常态？”

“还有在厉总家中也有媒体拍到了封总监出入，封总监和厉总经常到彼此家中吗？”

“据ESE内部人士透露，封总监经常单独逗留在厉总的办公室里，在公司的管理规程上这也是不合理的, 敢问这是否是对封总监的特例？”

“厉总和封总监之间的不寻常关系是否是封总监快速上位的原因？”

“封景辞职门时提到的潜规则是否并非空穴来风？”

“请封总监正面回应！”

……

封景一边听着一边浅笑，丝毫不为所动。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老生常谈，潜规则？这种东西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自从辞职门以后，潜规则之类的黑料早就是封景见惯了的。此时再把潜规则拿出来说，除了引起几天的舆论风暴，短短几天就能被压下去，根本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不过封景还是有注意到，这些说辞中虽然指出他和厉睿关系匪浅，但始终没有指出二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看来这些媒体也终究如此，始终都顾及着这一行的规矩，业内人人都知道的东西却谁也不敢当众点破。

不过今天这些媒体的行为也着实让封景不痛快，好好的一个发布会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任谁都难以高兴起来。

封景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身边的众人还以为封景恼羞成怒准备发飙，哪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的刘明宇都吓了一跳。经验老到的娱记们看着这一幕其实心里都是有准备的，毕竟谁都知道封景的脾气不好，不论是当场发飙还是愤然离去都是有可能的。

谁知道封景虽然站起来了，可封景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保安呢？清场。”

说完之后封景又重新落座，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底下的媒体们一阵安静，所有人都被封景这一句话给震惊到了，这算是什么回答？哪有艺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因为问题太尖锐而要求保安清场的啊，而且就算是因为有媒体闹事而需要清场，也不应该由艺人自己亲自开口。

一时之间就连现场里的保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究竟该不该照着做，他们做了这么久的保安还真没见过有人拿着话筒这么公然地说清场。

等媒体们反应过来，现场都是一片哗然之声，其中也不乏一些批判的声音。

封景的眸子浅浅地掠过一丝嘲讽，这就是媒体们的心理，只要有抨击艺人的机会就不放过,抓住一次机会说不定就出名了。

台下角落里的Amanda接到了封景的眼神示意，很快就拿起话筒开始安排，“发布会暂停二十分钟，请现场保安重新核实进场媒体的邀请函。感谢媒体朋友们的配合，请大家保持秩序，配合保安的工作。给各位媒体朋友带来了不便，我们会在发布会结束之后给各位进行补偿。”

现场开始一阵阵骚动，谁都没想到ESE会使出这一招，重新核实邀请函这种操作也能被他们用出来。

有些媒体没有话筒也在底下大喊，“你们这算什么本事？哪有把媒体往门外赶的？”

Amanda听力不错，远远地就定位到了喊话的那个人，轻蔑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拿起话筒开始解释，“封总监上次受伤是因为有人对威亚动了手脚，现在凶手都还没有归案。我们不得不担心有人会借此机会对封总监不利，特别是刚刚言语恶意中伤封总监的假冒记者，既然他们能用不实报道伤害封总监的名誉，自然有可能伤害封总监的身体。我们只是要杜绝隐患，说不定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呢，各位也不想包庇凶手吧。请大家配合。”

此话一出谁也不敢放肆了，就连偷偷混进来的记者也心惊肉跳，万一被找出来不会真成了凶手吧。

 

Amanda请示封景是不是让台上的艺人先行退场休息，谁知封景却云淡风轻地拒绝了：“让他们留下来看一看吧，多好的机会。”

原本已经准备站起来的刘明宇又尴尬地坐了回去，这下子他是真的如坐针毡了。封景若有若无撇来的一眼让刘明宇感觉自己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看透了，封景不会知道是自己做的吧。

刘明宇一边亲眼看着自己找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地被保安从场内找出来然后扔出去，一边担心着封景会把自己给揪出来。这滋味儿可真的不好受。

封景自然知道刘明宇现在的焦灼，他偏偏就是要让刘明宇长个教训，这种不老实的小子不敲打一下还得了。若是今天被刘明宇看中的目标不是封景而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或者是对名誉更为看重的女艺人，恐怕今天就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了。其实就是封景自己刚刚都有点难堪，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问这些问题，即使封景的心理素质再强大也很难做到全然不在意。

封景可以如常应对，但这不意味着封景的心里就会一点芥蒂都没有，封景可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呢。

其实因为个人的感觉和喜好换人或是打压谁在这个娱乐圈中很常见，封景昔日撤换导演也是因为那个导演与女演员不清不楚触犯了他的底线。但这些事只有到了那个层次的人才能做，当刘明宇还没有能力处理自己的行为导致的后果的时候，他就没有资格这么做。

就像封景为了云修和柳艺撤掉导演和女配角之后，封景能及时找到替换的人选，确保拍摄进度不受到影响。看似是封景一时的任性，但实际上封景早就有了退路，也就是说封景的行为是站在大局上考虑的。

今天好好敲打一下刘明宇，希望他能清楚一点，一个剧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必须是为了这个团队好。不论对谁看不顺眼了，都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携私报复，因为所有人都是一个团队，所有人都有着共同的目标。在这场几百人的战役中，任何人的失误都会成为一个团队的损失。

不仅仅是对前辈，不仅仅是对他封景，只要是对剧组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剧组中的每一个成员都应该有的自觉。

今天封景没有做得太绝，为的正是给刘明宇留一点面子，不戳穿至少能让观众对刘明宇留一个好印象，这样才不会影响到电视剧的正常播出。

封景暗暗叹了一声，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里来的胆子，又是哪里来的这种想法，非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个中情由封景不想深究，也没必要去弄清楚，封景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

发布会准时继续，封景神色如常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身边的主演们也纷纷配合，除了有些不在状态的刘明宇让发布会后半程几乎忽略了男主角的存在以外，这场风波迭起的发布会总算是圆满落幕。

 

离场之后的Amanda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到封景身边跟封景道歉，承认了自己工作中的失误，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谁知封景只是在车后座揉了揉眉心，丝毫不在意Amanda诚恳的道歉。

“你做得没错，只是你对于剧组的把控还不够。慢慢锻炼吧，路还长着。”

封景明白今天的事情怪不得Amanda，因为Amanda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对于剧组的威慑还不够，如果她能有封景这样的资历镇在那里，这些家伙的小打小闹又怎么敢放到台面上来。

至于演员的取舍上，封景轻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艺人谁碰上都只当长个教训。

“回公司吗？”Amanda察觉到封景的疲惫，私心里还是希望封景休息片刻。

封景看了眼手表，点头示意司机开车。还有半个小时就是ESE下一季度的计划会议，封景不能不到场。

坐在车上，封景想时间过得真是快，已经有些记不清到底是哪一次会议上秦楚给自己难堪，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还难受了一个晚上呢。不过当时难受归难受，第二天封景还不是照常工作。

不是因为不在乎那些旧事，而是过去远比不上未来重要。

封景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有点想笑，原本以为此生再没有可能的踏足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家，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人依旧还在身边。

厉睿啊，兜兜转转，到底我们还是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