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逝___逝

【斛珠夫人】不名不拜,绝席绝班(一)

啊,忍不住了,还是想写。

方诸和帝旭的,时间线在帝旭起复方诸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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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方诸还待劝说,却被帝旭拦住。

帝旭反问道,“这么些年了,你心里的坎就过不去了吗?”

方诸自然知道昭明宫不是他以臣子之身应该住的位置,“昭明宫不比麒麟台,到底挨着后宫啊。”

“既复你爵位,你已经是众臣之首,有何不可?今之朝堂,谁敢说个不字。”帝旭再进一步,“你若不肯,那便直接住到偏殿中来。”

方诸没得说了,帝旭一向如此,执着这么多年,哪里能拗得过他。

“臣,领旨。”

帝旭伸手按在方诸肩头,“这次回来,不必谨小慎微,从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时移势易,原非昔年光景,怎可能一切不变。”方诸抬头看了眼远处,从暗处再次现身,只怕要面对的风暴会更强烈。

帝旭阖眼,“可有些,是不会变的。方诸,你心中有结,我也有,可这些年我最想要的,是从前的你,是从前的鉴明。”

方诸字字恳切,似是剖白心迹,“臣对陛下之心,从未变过。”

“可你如今,句句称臣......”

“我本就是陛下的臣子!”

帝旭被方诸提高音量的这句话戳中了某种心事,心中又气又恼,鉴明不是不懂他,却还是要这样。

“若只是为臣之义,为臣之忠,那你何敢一再不听调令?”

“方诸,方鉴明,你扪心自问,你是否恪守为臣之道,你是否,做过逾矩之事?”

“你若非仗着,仗着朕的偏爱,你何敢如此放肆?”

“君君臣臣,你若信这个,那早该悲愤之下,被朕逼反了,又岂会一再忍让?”

方诸低头听着,胸膛起伏着,却是不敢再听,潜藏的心理被帝旭挑开了亮出来,他感觉自己真是既矛盾又不堪,合该死在当年仪王之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方诸侧开眼神,“只是愚忠罢了。”

“愚忠?”帝旭重复了一遍,“愚忠,好一个愚忠,方鉴明,你最好记住这个愚忠,往后一辈子对朕愚忠。”

方诸看不见帝旭眼中的神色,但想来是不好看的,他想着,自己又惹陛下生气了,可心中执念横亘始终,实难放下,终究负人亦负己。

“臣,遵旨。”

“往后,入朝不趋。”

“臣,遵旨。”

“赞拜不名。”

“臣,遵旨。”

“剑履上殿。”

“臣,遵旨。”①

帝旭终于笑了,笑中却隐约带着泪光,“这你便都应了?”

方诸深深拜下,“陛下礼重臣子,臣感激涕零。”

帝旭再问,“你就不怕,烈火烹油,日后众口铄金?”

方诸再拜,“臣谢陛下信赖,亦信陛下乃明君圣主。”

帝旭气极恼极,多年心结已将他的耐心磨光,兄弟君臣,非要逼方诸做一个决定。

“清海公方鉴明,全族殉国,早有从龙保驾之功,披肝沥胆以命献国,功绩可比定鼎,赐铁券丹书几丈,预公朝而免常朝,临御座而设独座,不名不拜,绝席绝班。”②

方诸拜伏在地,不敢稍动,心中愈加悲恸,他逼迫帝旭,帝旭却也逼迫于他,他不怕众口铄金,也不怕盛极必衰终至大厦将倾,可这种“绝席绝班”的殊遇,他岂敢受。

帝旭沉声道,“方诸,接旨。”

方诸仍旧不起,回道,“臣不敢,昔年诸臣工便是定鼎③之功,亦不曾有此殊荣,臣萤火之光,岂敢比肩。”

帝旭眼神一拧,守在远处的穆德庆察言观色,躬身走上前来。

“方诸,你不是想尽忠吗,口口声声对朕愚忠,那你为何不接旨?”

穆德庆躬身低头,极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愚忠”二字实在有些重,方诸说自己愚忠,那不是骂陛下昏庸。

方诸起身跪立,面朝帝旭,言辞切切,“陛下对臣,已是宠遇优隆,曾无比拟,臣却不敢倚功自傲,讨要如此厚遇。”

帝旭挥手让穆德庆记录,“口谕你若不受,朕便下旨,昭告天下。”

方诸心中急切,膝行两步,“陛下岂可为臣毁自身清誉?”

帝旭一字一句,直插方诸心窝,“朕算不上明君圣主,也不在乎清誉流芳,朕,今日偏要下旨。”

这君臣二人,几句对话把穆德庆吓得心中惴惴,但又不能不从,原想心中默记。

“拿纸笔来,立刻起草。”

穆德庆只得遵旨照做,让小太监以背作桌,提笔准备。

“清海公方鉴明,全族忠义殉国,早有从龙保驾之功,亦披肝沥胆以命献国,功绩可比定鼎。”

帝旭开头几句,穆德庆提笔毫不犹豫,想必是陛下要恢复清海公的爵位,这倒是一桩喜事。

方诸在帝旭开口之时,便再次拜下,额抵地面,以粗砺地面试图缓解心中淤塞。

“赐铁券丹书几丈,预公朝而免常朝,临御座而设独座,不名不拜,绝席绝班。”

穆德庆写就半句,笔尖僵住,悬于圣旨之上,便是他也知道这种殊遇之隆。

帝旭见穆德庆不敢写下去,瞪了穆德庆一眼,穆德庆终究咬牙写了下去。

写就全篇,穆德庆双手捧至帝旭身前。

“明日早朝,当众臣工面,宣读。”

方诸跪伏于地,哀声道,“陛下若执意如此,臣愿......”

帝旭挥袖斥道,“你若敢自戕,朕株连霁风馆上下,为你殉葬。”

方诸知道帝旭心意已决,再叩首起身,“陛下恩遇,臣叩首以谢。”

帝旭上前一步,拉近了与方诸之间的距离,一字一句,“明日便乘辇上殿,设独座,不名不拜,绝席绝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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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朝不趋”:古礼,臣见君须趋,即快步走。入朝不趋,即上朝可不用快步走。

“赞拜不名”:古礼,臣拜君时由侍臣唱名。赞拜不名,即不报姓名,只报官衔。

“剑履上殿”:古人席地而坐,入室须脱鞋,贵族、大臣佩剑,秦制上殿不得佩剑。剑履上殿,即穿鞋佩剑直入殿堂。

出自韩德让墓志铭,“赐以耶律之国姓,冠于宗盟。预公朝而免常朝,临御座而设独座,不名不拜,绝席绝班”。

《辽史》记录,韩德让“封晋王、改姓耶律、出宫籍、列横帐季父房后、位亲王上”,《契丹国志》和《资治通鉴长编》中韩德让的超规格待遇还多了四项:赐铁券誓书、赐以几杖、入朝不拜、入殿不趋(乘辇上殿),也曾记载韩德让的承嗣子是萧燕燕第三子耶律隆佑之长子,且每代辽朝皇帝都会下旨过继皇族兄弟奉祀韩德让。

“不拜不趋”的礼遇已经是最高规格的待遇,要么是皇帝特别宠爱的人,要么是权臣,比如曹操、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王导、恒温、尔朱荣、高欢、宇文泰、李渊、朱温、郭子仪等。

大辽原本在韩德让之前,北府宰相室昉也曾获得“不拜不趋”这一待遇。但“绝席绝班”,便意味着脱离臣子序列,“临御座而设独座”更是前无古人的待遇。

定鼎:新王朝定都建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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